琴竹荟斯韵>都市青春>男孩女孩和狗图画 > 第七章 蝴蝶哥哥
    甄明明就像是上天派来折磨王宝生的克星,她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地让王宝生的心情忽上忽下,忽阴忽晴。王宝生感觉自己被牵上了一根无形的绳子,情绪总是随着甄明明的牵引而走。她随便一句有意无意的嘲讽,或是戏谑的笑容,足以让王宝生的心情沉落谷底,而随随便便释放出的一点点善意,又能让王宝生心情好上一整天。有时候王宝生和左近同学聊天的时候,也常出妙语。如果甄明明偶尔觉得王宝生说得实在有趣,忍不住嫣然一笑、然后又被王宝生看到的话,他简直要心花怒放了。

    然而这种微妙的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星期一下午的语文课上,语文老师读起了甄明明的作文。

    作文题目是《难忘的一件事》。大多数同学,都是搜肠刮肚地写了一件有点什么特别意义的事情,然而甄明明却描述了自家的大狼狗追逐一个少年的故事。

    甄明明的文笔是那么的鲜明生动,语言是如此的诙谐有趣,一个被狗追得上蹿下跳、打针哭得呜嗷喊叫的男孩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好像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这教室里一般。全班同学都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过气。

    王宝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对于甄明明这种把别人的惨痛经历当笑话讲的行径出离的愤怒。这种作文写出来有什么教育意义?它的中心思想在哪里?王宝生忿忿不平地在心中批判着。然而他不能表现出来自己的不满,他得像其他同学一样若无其事的哈哈大笑,不能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反常之处。尤其不能被身边的甄明明看出来。

    这时,老师已经念到了作文的结尾:

    那个男孩还在无声地饮泣。然而,我真的想对他说:当危险迫近,当困难来袭,与其仓皇地躲避,不如迎难而上。逃避,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伤害,而勇敢地面对,不仅可以战胜困难,更重要的是,战胜了自己。

    王宝生脸上在笑,心在饮泣,但也不得不佩服地想:你可真能生拉硬扯,这么低级趣味的闹剧居然还能装模做样地提炼出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心思想。同时庆幸甄明明没有看出自己就是那个主人公。不然,恶毒如她,会不会在文章的结尾再来一个反转:这个男孩,就坐在这个教室里,就坐在我们中间,他有一个很朴实、很接地气的名字,让我们一起喊出那三个字……

    语文老师还在不住地称赞:同学们,你们好好体会一下甄明明这篇作文,细节描写是多么的生动,更重要的是题材不落俗套,独辟蹊径,通过一个富于生活气息的小故事,最后提炼出一个引人深思的主题。这就是我眼中最好的作文,有好故事,以小见大。

    同学们向甄明明投来钦佩的目光。然而这目光却令王宝生如芒刺在背,生怕同学们看出什么端倪。

    甄明明眼睛没有看王宝生,用只有王宝生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写这个,不会刺激到你吧。”

    王宝生感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的感觉,后背冒出一股凉气,他看向甄明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又逐渐溢出王宝生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王宝生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明明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似的。

    “我是说,我的这篇作文没有冒犯到你吧,蝴蝶哥哥?”

    王宝生感觉大脑里像是被丢进了一枚炸弹,轰得晕头转向同时又七窍生烟——这是一个多么善于伪装而又多么贱的人呐——她早就认出了自己,却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就表现得像个傻子一样,她一直在心里偷偷笑吧?还有,蝴蝶哥哥是什么鬼?这么恶毒的外号恐怕只有这个外表美丽内心邪恶的巫婆才能想得出了吧?

    王宝生气得肚子翻江倒海,每当他情绪紧张激动到极点的时候,就像犯了急性肠炎一样,需要一泻为快。下课铃善解人意地响了,王宝生气冲冲地冲向了厕所。

    从厕所回来的时候,甄明明周围又像往常一样围起了一堆人。当王宝生走向自己座位的途中,突然感觉到这些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是自己的错觉吗?是自己过分敏感了吗?王宝生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个人,发觉每个人看到他的时候都绽放出愉快的笑颜,向他行注目礼,让王宝生获得了有如喜剧明星般的待遇。

    热血一下子涌上了王宝生的头——甄明明一定是告诉大家了——那个笑话一样的男孩就是我——她是不是还告诉了大家,一些作文里没有体现到的细节,譬如蝴蝶印记什么的?怒火几乎让王宝生整个人燃烧起来了,然而他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时候如果向甄明明大喊大叫,只会让自己更像一个笑话,像一个路边打滚的泼妇。不能失态,保持风度。王宝生努力地进行着表情管理,最终,他居然回敬给大家一个恬静的微笑。尽管这微笑让同学们的笑意更浓,继而让王宝生的心里愈发没底和出离愤怒。

    上课铃响了,桌椅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学生们的嬉笑声渐渐散去,王宝生坐到了座位上。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失,嘴角还在微微地上扬。但那微笑逐渐转化为冷笑,继而又变为狞笑:

    “甄明明,这回,你是真的惹到我了。让报复来得猛烈些吧。”

    这节课是自习课,老师一般会去办公室忙自己的事。然而以这群初中生的纪律,没人管的话,自习课会立马变成人声鼎沸的自由市场。维持自习课纪律的任务,当然责无旁贷地落在班长兼学习委员的王宝生身上。也只有王宝生,才能胜任这项工作。他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黑脸判官,不讲人情,翻脸不认人,不怕得罪人。甭管谁说话聊天,都会被王宝生记到他的本上,交给老师。而自习课说话的惩罚措施也是相当恐怖的:打扫初三二班负责的公共卫生区一个礼拜。而那个卫生区就是——三楼的男厕。全学校最肮脏最恶臭的区域。不要说打扫,只要挨个地方看上一眼,至少三天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