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最大的足疗会所，成诺正在指导刚来公司不久的新摄像金波拍摄最后一组镜头。
“架子再往下降一点，云台角度再调一下……好，就这样，慢慢摇，落幅落在那个花瓶上……”
跟摄像交代完，成诺便走到镜头之外的角落里，思绪不由之主地又恍惚起来。
那女孩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成诺内心深处一扇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那些泛黄的欢笑或感伤，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抖了抖灰尘，又向他走来了，那一颦一笑，依然是那么鲜活，那么生动。
“是她吗？那五官样貌，应该就是她长大后的模样吧！还有那说话的声音，还有那狗的名字……”
“自己要不要再去找她？如果她就是……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到江城，难道不是也在心底里期待和她相遇吗？虽然，自己有意识地不去想这些事……”
“可是，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吗……”
“层哥，这就算都整完了吧？你瞅瞅回放，还满意不？”金波浓重的东北口音乱入了进来，打断了成诺的胡思乱想。
成诺在摄像机上快进着看了看，点头道：“没问题。”
金波美滋滋地说道：“就愿意跟层哥干活，能学到真东西。同样的玩意，按你说的角度、运镜和布光，拍出来就是不一样，怪不得咱公司的人都说，你要四干色相，就没俺们活路了。”
成诺一笑，上牙床左侧的那颗嚼牙忽地又疼了起来，让成诺倒吸了几口凉气。
“你咋了层哥？”金波关切地问道——上次去外地拍片的时候金波中了暑，整个片子几乎都是成诺替他拍的，但是回公司后成诺只字未提。发工资的时候摄像提成一分不少的都到了金波的账上。金波提了好几次请成诺吃饭，成诺都婉言谢绝了，平时在公司依旧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但是在金波心里，已经把成诺当哥们了。
“没事，就是这两天牙老疼，可能是上火了。”成诺轻描淡写地对金波说道。
其实，这颗牙困扰成诺很长时间了。成诺喜欢吃巧克力，晚上加班的时候也时不时地嚼两块。回家又晚，到家后常常不刷牙直接就睡了，时间一长，这颗牙就开始疼了。尤其是这两天，简直让成诺疼得夜不能寐。
“你可别不当回事。”金波热心地说道，“这牙疼越早看越好，要不然老遭罪了。”
成诺还没说话，牙疼连带着三叉神经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让他龇牙咧嘴地又吸了几口凉气。
金波说得没错，不能嫌麻烦了，一定得去看看牙了。
今天刘云也跟着过来了——这个客户算是公司的大客户——刚才陪她的经理有事走开了，她就在一旁默默观察着成诺。这个男孩什么都好，就是太沉默了，也太没有欲望，有时候成诺简直不像个年轻人，倒像个看淡一切的老者。然而偏偏又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着别人的过分接近，这又显得不那么通透了。或许，人都是矛盾的集合体吧。
刘云看到成诺正向自己走过来，她在心里默数着：“三米，两米，一米五，停。”
成诺就像听到刘云心里声音似的停住了。他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刘总，我下午能不能请个假去看看牙，牙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刘云沉吟了一下，“这个片子要得有些急，不过没关系，你先去看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尽快回来就好。”
“好的，谢谢刘总。”
成诺话语里的感激，让刘云有些自责于自己的心机——这个片子其实也没有那么急要出来，可是这种语言上的太极，现在好像已经成为一种浸入血液里的本能了，总是习惯性的就脱口而出。细想想，自己也不过才毕业三四年，怎么这么快就变成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那个样子了。还有成诺——这好像是他到公司以来，第一次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