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嘈杂的底舱里并没有多少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星海浩荡。

    空气里浮动着怪味儿,像是劣质的香水混合着汗臭,在封闭的环境里发酵了不知多久。旁边的雌虫睡得鼾声震天,整个脑袋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热烘烘的体温炙烤着他,陌生的气息让他在清醒的一瞬间几乎条件反射往旁边移动。

    “咚”地一声,他的额头撞上了舷窗的窗台,发出一声闷响。

    秦斯:“……”

    这下彻底清醒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四肢除了一些酥麻感别无异样。他伸手搭到刚刚撞到的窗台上,借力从一堆睡得七歪八扭的虫里面像拔萝卜一般费劲地把自己给拔出来。

    底舱的空间极其狭小,到处都塞满了虫。这是一艘用来关押星际走私犯的飞船,里面大多是屡教不改却又罪不至死的罪虫,要被发配到更为边远的星际监狱去服役。

    “起床了——快起来!”

    “吃饭!快点!”

    “等你们到了荒星,可就什么都没得吃了!”

    一阵喧哗迭起,秦斯还没能挤到走廊上,底舱顶部就亮起一盏小灯,暗淡的灯光要死不活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次啦的声响。

    吆喝声从狭窄潮湿的底舱那头越来越近,虫群开始缓慢地蠕动。

    一直到吆喝声很近了,秦斯才看清楚发出声音的那虫。

    那是个军雌狱卒,瘦瘦小小,皮肤黎黑,说话时喉咙似乎总是含着口痰一般,但力气却出奇的大,几只比他高大的虫拥挤着朝他手里的大盆伸出手,却被他牢牢挡住。

    “滚回去!”他嚷嚷,“挨个来谁再挤我把谁的爪子剁烂!”

    这话一出几只刚被吵醒,饿得眼冒绿光的虫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萎顿了下去。

    狱卒端着盆,用勺子敲打着边缘,在底舱里转了两圈,有的睡在过道里的虫被他一脚踩醒,有气无力地哼唧一声,或者火冒三丈地醒来,看清楚是狱卒,又憋屈地缩起了身子。

    在这一过程中间,时不时有虫从地上爬起来,拉拉狱卒的衣角,凑过去说一两句话。

    狱卒趾高气昂地瞥了一眼那雌虫仰起的脏污面容和那手里的东西,不屑地捏起来掂了掂,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一脚把雌虫踹开,然后从盆里捡了块什么东西丢在了他身上。

    雌虫丝毫不顾身上的疼痛,爬起来从虫群里扒拉出那个狱卒丢给他的东西,胡乱剥开就往嘴里塞。

    他身边的虫也都凑了过去,贪婪地像兽类一般企图用牙齿去抢夺那块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