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陶陶弯了弯杏眼,放轻了嗓音笑道:“既然大姐姐都从里头出来了,那沈家想必已没有什么脸面了。自不差我这一遭。”

    沈静姝脸色一寒,却不好在人前发作,只得咬牙说了一句:“不见棺材不落泪!”便甩袖而去。

    沈陶陶并不与她计较,迈步进了门槛,在内殿一架云母屏风前低头跪下,柔声道:“从五品员外郎沈广平之女沈陶陶,拜见主考。”

    屏风后静了一瞬,旋即有一女官自其间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沈陶陶面前,冷淡道:“会些什么?”

    沈陶陶低着头,不曾见到她的容貌,只见着眼前一双素面的软底宫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忙抬起头来。

    真是冤家路窄,眼前之人便是宫门处见过的女官。

    她惩治云珠时弄巧成拙,给这位留下的印象极差。若这位是个先入为主的,直接将她落榜——

    沈陶陶呼吸一窒,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寻常女子落了榜,少不得听主母几句挂落,然后去走相夫教子的老路。

    而她若是落了榜,沈广平估计得敲锣打鼓开席庆祝,然后一顶花轿把她绑到宋家等死。

    女官等了一会,见沈陶陶不答,一双柳眉霎时皱紧,语气冷淡中又带了几分不耐:“书、药、酿、服、饰,你会哪样?”

    沈陶陶定了定神,柔声答道:“您说的这五样,臣女都不会。”

    女官微微一愕,旋即冷嗤一声:“年纪不大,脸皮倒颇厚。”

    沈陶陶也不羞恼,只轻声反问道:“宫中/共有书、药、酿、服、饰、膳六司,您为何独独不提尚膳这一支?”

    她上辈子嫁到宋家时,曾随着封了诰命的老太太进过几回宫,这点见识,倒还是有的。

    那女官的目光在她细白匀停的手指上停了了一停,下意识地紧皱双眉,狐疑道:“你会膳?”

    “是。”沈陶陶点了点头,行至擢考的书案前,先研开徽墨,又将一张雪白的宣纸叠了两叠,在上下左右四个角上,写下‘春夏秋冬’四个大字。

    未出嫁前,她也曾与许多闺阁少女一样,幻想过出阁后的四季。大抵是春起摘花,夏至放舟,秋来登高,冬日在梅树下饮酒。

    但当真嫁给宋珽后,等着她的,却是半死不活的夫君与族中盯着她的无数双眼睛。有人盼着她逃,有人盼着她死,还有人盼着她红杏出墙。她走到哪儿都甩不脱这些视线,便只能成日将自己关在小厨房中,做点吃食打法日子。寒来暑往,倒也练出一手好厨艺来。

    如今这手厨艺,便是她不再坠进那深渊里的唯一一根稻草。

    她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的狼毫,缓缓落笔。

    春字下头,写得是一道‘春城三色’。

    夏字下头,是一道‘莲房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