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竹荟斯韵>都市青春>那小厮 > 三百三十八 镇三山 (三十一)
    <b></b>那些碎砖烂瓦还有裹挟其中割鹿台杀手就要劈头盖脸落到武二郎头顶的时候,晋州武官们连同魏长磐在内都认为这小垚山大王即便此时再有动作也避将不开。

    摩挲着手中那柄已被磕出数个豁口长刀的刀柄,魏长磐不知道这柄质地平平的长刀还能支撑他出几刀,他这副已经千疮百孔的体魄兴许会比他手中的刀更早崩溃,但他不得不出刀。

    因为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那个割鹿台杀手身上。

    碎砖烂瓦只是碎砖烂瓦,丈许高的地方落下来,即便真砸到武二郎头顶以他体魄的坚韧程度能擦破点油皮都殊为不易,约莫这也是他不动的缘由,一旦他动了,眼前这如狼似虎的十余人也会动作,威胁远大于那些落下的砖瓦。

    晋州的武官们交换了眼神,确认由他们当中战力最高的两人上前为魏长磐掠阵,苏祁连本该在这两人之列,但作为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又上了年岁,于是乎便和其余的人一样左手反握短刀,以小臂为架,肩胛为支撑,右手为弩上弦。

    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既然不能冲锋在前,那就做那个握刀向前年轻人的倚靠。

    身形下落过程中还有闲暇瞥了眼那些粗鄙武人的割鹿台杀手丝毫不意外他们的画蛇添足,这些粗鄙武人要真能成事,那也无需他蛰伏至今。直至眼下他仍自信几乎所有细节仍在掌握之中。

    这次刺杀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小垚山大王不知为何看破他藏匿处,蝉伏和蚁附的武术在割鹿台内是所有杀手必修的课程,他的老师曾教诲他说,刺杀是精巧的艺术,隐匿身形是刺杀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他能用四根手指在房梁上倒挂整日,收敛呼吸和心跳时蚁虫从他面颊走过的蚁虫都会以为足下是块冰冷的顽石。即便那个小垚山大王能看破,可并不妨碍他逐步走向死地。

    从长老处领来的追杀令上只有武二郎一人的姓名,然而当他看到那个初见时便让他感到恶心年轻人的时候,他想他不介意在做完手上活计后再多杀一人。反正横竖木已成舟,在回到割鹿台以后她也不能把他怎样,不对,她是救他性命的人,又怎会对他怎么样?

    等到他日后在割鹿台坐到了极高极高的高位,她是不是也在他予取予求的范畴内?

    此时那小垚山大王才眼神茫然的抬头望向那些已经近在咫尺的碎砖烂瓦,兴许是处于武人的骄傲,亦或是自觉毫无威胁的信心,武二郎没有选择闪避。

    还剩下一臂的距离,蝉伏和蚁附解除后在他身上的酸楚和苦痛一闪即逝,含在口中那枚有掺有野靡香的丸药起了效用,许久之前割鹿台的长老们便意识到野靡香在帮助他们更好统辖杀手的同时,也在逐渐侵蚀这些杀人刀的身体和魂魄,再锋利坚硬的刀锋也会被野靡香逐渐锈为废铁。这种在野靡香之外还掺杂了十余种不同珍稀材料的丸药,起效时能即便是断臂的痛楚也能盖过,还能榨出骨髓里最后的潜能。

    用枚价值不菲的丸药,杀一个小垚山大王那个姓魏的,再如何也是稳赚不赔。

    几乎所有晋州武官都亲眼见到这一幕,蝉伏和蚁附解除的同时,碎砖烂瓦之间有什么东西舒展成人形,那并不算多健硕的体魄身量行走在街头巷尾兴许还要被爱生是非的青皮讥笑,然而唯有精于此道的人才知晓,这样的身体,从头到脚每条筋肉都锤炼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才能恰到好处锻造出一柄杀人刀,普天下也唯有割鹿台才能有这般惊世骇俗的锻造之术。

    武二郎猛地矮身攥住脚下小垚山喽啰无头尸首的衣领。

    晋州武官们不约而同扣下手中弩的悬刀。

    魏长磐矮身让开箭路后就要出手。

    一具山贼喽啰无头尸首能有多大的用处?

    盛世时遇上心善之人兴许还能入土为安,乱世时多做了枭鸟野犬的食粮,若是侥幸能在自家山头病老而死,兴许还能有一两寸薄皮的棺木。

    方才被武二郎斩下脑袋的无头尸身按理本该是绵软无力的一堆死肉,然而却被这位小垚山大王当做大棒挥舞,使得魏长磐身形失稳不得不向右避开许些。而后这具无头尸首又被当成了轻盾,在挡下晋州武官们的向要害而去的几支三棱箭后高高举起。

    这些整日龟缩在徽州一隅的割鹿台杀手有多久没睁眼瞧瞧外头的江湖?武二郎在挥动那具被射成刺猬的无头尸首时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发散思绪,武道境界高了以后便有分心多用这么个早先预料不到的好处,只要不是陷入倾力相搏的生死厮杀,哪怕明晃晃的刀子就在头顶,武二郎依旧能分出心绪去神游万里,去看漫山枫红层林尽染,去看海上明月潮平两岸,最后兜兜转转回到阳谷县那座早已阶上生荒草的弃宅内,坐在青石板铺就的阶上,就着午后晒在身上的昏沉日头酣睡过去。

    原本是客栈屋顶的碎砖烂瓦大半都被那具被扎成刺猬的无头尸首挡下后滚落地面,在客栈地板上砸出许多深浅不一的细小凹坑,若是有人凑近了细看,便能瞧见许多凹坑里都或多或少沾了气味腥臭的无色脂膏。

    这些像是寻常油脂的膏子与野靡香是效用截然相反的两种东西,后者能消祛人身上所有的痛楚,前者却能将原本微不足道的一点痛成百上千倍地放大,针扎似的一点疼沾了这脂膏后,便能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滚烫铁棍在伤口深处搅动,在割鹿台的历史上不是没有杀手在配置这种脂膏的时候失手沾上些许最后活活痛死过去的案例,所有他周身都裹了割鹿台内用鲨鱼皮秘制的贴身甲衣,与晋州武官们贴身穿着的内甲相较更为轻便,在防护上却并未相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