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三年初春,日头虽照着,但仍是刮着料峭寒风。因着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雪,天儿较前些日子更冷了些。

    七八个小宫女拿着扫把,正在尚服局殿前扫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听说了吗?锦衣卫那位指挥使楚三爷大人又琢磨出一个折磨人的点子。”

    “快别提他了,我听见那位大人的名字都忍不住全身发抖!”

    “瞧你那点子出息!我听说啊,楚大人命人做了匹巨大的铜马,空心儿的!若是有犯人不招供,便把人扔到马肚子里,底下烧上碳火……”

    “天啊!那不是活活将人烤死了!”

    ……

    萧宝绥默默看了一眼,听着也觉得有些胆寒:那位楚大人跟传言中真是一点都不差,能止小儿夜啼怕都是客气的说法了。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她抱着比自己手腕还粗的扫把,往手心里呵了一口热气,轻轻搓了搓露在外头一大截的手脖。待手上暖和了些,才又握着冷冰冰的扫把,低头扫起雪来。

    寒风刺骨,萧宝绥低着头,恨不能把整张脸都埋进衣裳领子里:等会儿就能进屋烤烤火了……

    她正想着,前头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妇人声音:

    “干着活还说起闲话来了!若是被贵人瞧见,还道是咱们尚服局惫懒不懂规矩!今儿若是扫不完,便都别吃饭了。”

    是陈典饰,尚服局中最严厉刻薄的人便是她。

    萧宝绥跟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宫女答了声“喏”,就缩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继续扫雪。低着头,生怕被陈典饰瞧见。

    像她这样罚没而来的罪臣之女,在宫里头人人都能踩上一脚。更何况萧家是得罪了太后才落得个近乎满门抄斩的下场,宫里上下为了取悦太后,自然是变着花样地搓磨她。

    尤其是这陈典饰,原本升位份是无望的,就是靠着时常欺负折磨她得了太后欢心,才升了典饰。

    站在上头的陈典饰俯视着下头的几个小宫女,目光缓缓落在执着扫把、一脸融融笑意正乐呵呵地扫着雪的萧宝绥身上。

    肌肤莹润似雪,个子刚刚抽条,整个人纤细的像是婀娜柳枝。粗状的扫把由她那水葱似的手握着,显得更笨重了些。

    陈典饰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浮起一丝不悦:入宫几年来,无论她受了什么委屈,还从未见她示弱求饶,便是连哭一声儿都没有。

    她轻哼一声,看了眼其他宫女手里头湿漉漉冻得发硬的抹布,心念一转:这玉笋似的指头浸在冷水里,冷成萝卜应当也是好看的。

    她倒是要看看,萧宝绥身上那股子高门嫡女的清高骨气还能维持多久!

    陈典饰唇一弯,忽而扬了声音:“萧宝绥,你去跟安如换换,你这纤纤手腕像玉似的,怕是扫不动,就擦擦这廊阶上的灰罢。”

    “擦干净些。”她语气微重,转身便抱着汤婆子进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