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史景同,原著中唯一有着浓重笔墨的朝臣之一,与闻人易亦师亦父,乃荆国肱股之臣中的顶梁柱。

    对于他,蒋墨在看完全书后给出了这么个评价——聪慧而自绝后手,善良而不辨真伪。史景同是位高尚的智者,像极了一直所推崇的文人风骨的具象体。闻人易的品行便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而闻人默……

    可能是逃课逃得太多了吧。

    但这位忠臣的结局很是悲惨,成了公孙家谋权篡位的牺牲品。史景同在出使他国的路上遭了埋伏,死后尸首被挂在悬崖上供鹰隼啄食,待找到时已然面目全非。公孙家将他的遇害栽赃给了他国,成功激起民愤。八皇子郑王由此带兵出征,被奸细所害。公孙家“临危受命”,将全数兵权纳入囊中,算是一石三鸟,同时除去了丞相和郑王,砍了闻人易的左膀右臂。

    想至此,蒋墨再看史景同时已在脑海中起草了一篇论文,论题为“如何让这小老头苟住性命”。或是因为表情过于严肃,令刚刚还正义凌然地嘲讽皇帝的丞相大人泛起了嘀咕——

    这倒霉国君到底是不是想听实话?

    他身后正站着世交的同僚,本着对闻人默的了解,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拉了下他的后衣襟,示意他给皇帝留点面子,别跟只村头大鹅似的梗着脖子仿佛要打架。但史景同此人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闻人默给养死了的阿猫啊狗,乃至蛐蛐儿修坟他本是不想管的,全当这厮还保有一丝良善。

    但边关死了将士,竟只给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可笑那安阳将军,为国浴血奋战一生,带着一身的伤病死在了兵营里。家人拿着轻飘飘的五十两银子,连块埋他的地方都寻不见,只能拖着尸首回老家安葬。路上行了半个月,尸首已然发臭腐变。其老父悲从中来,一病不起,待入了乡,还被百姓指指点点,说甚么他死有蹊跷,当是犯了什么错才被打发给家人自行安葬,不然好端端的大将军怎连个像样的封谥都没落下!

    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陛下何必多此一问!”史景同不是不知要顾及这年轻国君的面子。他这丞相从前朝当到现在,已有七载。先帝在时,他便常教导闻人易,伴君如伴虎,哪怕皇位上那位是你的至亲,说话行事时也要多掂量着。

    闻人易是他的好学生,一向乖巧聪慧,琢磨不透这个掂量的准度,便干脆闭上嘴少说话。是以这些年来,他与太子闻人默虽多有摩擦但从未起过祸事。可到了闻人默坐上这帝位,史景同自感自己这脾气是见天得往上窜,兜都兜不住。

    因为放眼朝野,只剩他一人敢说实话了。若他也跟着趋炎附势,倒向公孙家,对不起先帝的在天之灵。

    蒋墨见他把眼珠子瞪成了铜铃,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里透红,一时忽然想起在现实世界的亲爹,疑心他是要犯高血压了。为了老人家的身体健康着想,不如顺着点说?

    谁知这时公孙泊忽上前一步,冲史景同哼笑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征南将军到底上了岁数,有个病灾,人之常情,死在兵营里并没什么好稀奇的。现在国库也不充盈,不如多给五十两?”

    此言即出,蒋墨差点没给他鼓鼓掌,心想这货没活在现代真是可惜了,叫他跑个销售,不足一天就能创收十几万——

    嘴皮子太贱让人打个全身瘫痪赔的。

    果不其然,史景同听了这话,脸上那残余的红唰地退了,变成了光可鉴人的五彩斑斓的黑。一正腰带,戟指怒目,想以能考上状元的文学功底给骂回去。

    蒋墨一瞧这还得了!原著里史景同本就是被公孙家给害死的,若在这时候就把梁子给结下,保不齐还没苟到那个戏份人就没了。于是赶在他刚要开口的一瞬间,一拍龙椅大喝道:

    “朕觉得不可!”

    只这么一嗓子,绕梁三周,震得群臣都抬起头睨了过来。蒋墨在一片期翼的目光中紧急构思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像极了小时候老师叫你起来读自己的作文,偏偏你忘记写了的时候的场景。等死是不能等死的,只能自由发挥。

    可他想了很多,引经据典的,振聋发聩的,都有。但是……

    都不像闻人默能说出来的话。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蒋墨又一拍大腿,掷地有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