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韶站在一处柳荫下,遥遥地望着镇远侯府。

    门外看热闹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他刚赶到的时候,台阶底下,大门跟前,甚至附近的人家门前都聚满了人,热热闹闹地议论着,等着看镇远侯府如何从魏谦手里夺回女儿。

    如今只剩下十来个人,零零散散地站在树下街角,看样子似乎也坚持不了太久,就要走了。

    而侯府中始终也没什么动静,就好像顾惜惜不是突然被掳走,而是寻常出行一般。张韶猜想,顾家应该是想尽量低调地处理这件事,免得吵嚷得所有人都知道,反而对顾惜惜的声誉不好。

    不过罗氏的轿子之前出去了,张韶觉得,应该是去了晋阳大长公主府,也许这时候,状子已经递到皇帝跟前了。

    张韶很是懊悔。假如他当时能想得更周全些,假如他不避嫌疑留下来照应一下,应该不会闹成这样。

    “张所正不必自责,”轻俏的男子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骥闲闲地走到近前,道,“就算你不去找魏统领,也会有人通知他。”

    他一双桃花眼扫了下四周围,似笑非笑:“魏统领一向耳聪目明。”

    张韶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便有些惊讶。

    难道魏谦一直让人盯着顾家?

    “寻常人想得什么东西,尚且要时刻留心,”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猜想,时骥随即说道,“更何况是他。看如今的情形,虽然退了婚,顾家妹妹想要摆脱他,可是难得紧呢。”

    张韶眼前闪过顾惜惜的脸,心想,原来魏谦那样阴沉的人,也知道喜欢明媚的女子。

    “张所正要回家吗?”时骥又道,“我可以顺道送你一程。”

    “多谢驸马美意,不过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办,待会儿再走。”张韶道。

    这结果是他引起的,他须得亲眼看见顾惜惜平安回来了,才能放心。

    时骥又笑了下,道:“不放心顾家妹妹?罢了,顾侯眼见得并不想张扬,你在这里杵着不走,反而引人注意。”

    方才从宫里出来时,他和张韶都说要跟着来看看,可顾和非但婉言谢绝,而且叮嘱过不要他们声张,看那模样,应该是担心传扬出去引得人闲话,对顾惜惜声誉不利。

    张韶也知道一直站在外面看并不很妥当,四下里一望,见远处隐约挑着一个幌子,似乎是茶楼,便迈步向那边走过去,时骥很快跟上来,笑道:“走吧,我请张所正吃杯茶,顺道看看魏统领什么时候把人送回来。”

    张韶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神色,心里却警惕起来。时骥与他从来没有什么交情,像他这样不入流的小官,原本也不会被权贵放在眼里,但方才在宫里遇见时,时骥一口就能叫出他的姓氏官职,必定不是头一回留意他,而他最值得人注意的,唯有近来被燕舜接连召见了两回。

    而时骥一直是个游手好闲的人物,从没听说他结交过什么朝臣,为何独独寻上了他?张韶沉吟着,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走进茶楼,挑了二楼邻窗的座位,打开格子窗时,非但能看见镇远侯府,连那边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茶博士点了茶,时骥拿起来抿了一口,闲闲说道:“再这么闹上几回,坏了小丫头的名声,顾家就算不想嫁,也只能把小丫头嫁给他了,魏统领这小算盘打得挺好。”

    张韶垂目不语。他也觉得魏谦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顾家倒不像是害怕流言的人家,顾惜惜呢,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他总觉得,她也不会因为害怕议论,随随便便就嫁了人。

    时骥的目光停在他的脖子上,桃花眼笑意闪烁:“不过看起来,魏统领倒把你当成劲敌了,张所正留心些,夜里行路莫要撞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