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电话过后，李文森内心有些反悔，怪老宋在电话里说得凄凄惨惨，声情并茂，仿佛下一刻就不在人世。
李文森不是同情心厚重的人，但对方的处境确实可怜，而宋河也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一直纠结着，纠结到了八月中。
阳历八月中，并不是中秋佳节，但也不远了。
这两个月间，宋河给他打过几次电话，老宋没什么可以转让出去，毕竟房子是租的，没车没产业，这一走，也啥都不剩。
李文森等着，等了近两年，等到那一通带着噩耗的电话。打给他的并不是宋河本人，而是一个刚刚变声，听上去十分沙哑的少年音。
“喂？是李······先生吗？”
“对。”
“你好，我叫宋野，我爸昨天在医院去世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噩耗时，李文森的心还是狠狠颤了一下。
对方继续说：“我爸留了遗书，他说你会来带我走，是吗？”
“额······”宋野的语气没有任何悲伤之意，李文森却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平复下情绪，倒不是因为宋河的死，而是他即将接手一个将近十二岁大的孩子，以及去组织一个全新的生活。明明已经做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的准备，但还是觉得口头上答应下来，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你不会想反悔吧？”
“······”
李文森驾车去温州，按照之前宋河给的地址找到宋野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孩子已经好些天没去学校了，老师找到家里，推不开门，敲了也没人回应，电话更是没人接。邻居开门对她说，宋野的家长在医院呢，估计那小子也在那。
没过两天，宋野就主动打电话给学校，说罢学不去了，温州也不待了。
老师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宋野就说：“我爸死了。”
老师自然是震惊，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那天宋野挂了电话，盯着站在殡仪馆门前抽烟的男人。那是宋河的老板，平时抠门得很，可毕竟手底下一老员工死了，还是得过来帮帮忙。等火化完后，宋野抱着领来的骨灰盒，在门外木椅上坐到了天黑。
宋河的老板陪他坐着，既不想邀请他上自己家喝口汤，又不好一走了之，便一个劲抽烟，抽了大半包。实在熬不住了，这才憋出一句：“行了，你回家吃饭去吧。”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小叠红票票，都是一百块人民币。
“这是一千二，也算结清你爸的工钱了，当着他骨灰的面，我也不可能骗你。”
说着又点了点，发现多拿了三百，于是把三百收回裤兜。